「我最近了解到一個叫做『躺平』(quiet quitting)的說法,它的意思是,雖然沒有直接離職,但放棄了努力進取的想法,」在一段以紐約市地鐵為背景的影片中,有上萬關注者的TikTok用戶扎伊亞德·汗用舒緩的聲音說道。「你仍在履行職責,但你心裡不再認同工作就是生活的全部這種奮鬥文化。」
幾天後,有4.8萬關注者的TikTok用戶克萊頓·法裡斯就這個熱議話題發表了影片,他在影片中說:「我不給自己壓力,也不會在內心折磨自己。」
此後這句話就變成了主流。8月12日,《華爾街日報》發表文章《如果你的同事在『躺平』,這樣做是什麼意思》。衛報的標題則是《躺平:為什麼以最低限度完成工作成為全球趨勢》。這個詞被定義、再定義。對一些人來說,這是在精神上退出工作。對於其他人來說,它變成了如果沒有額外報酬就不接受額外工作。
很多人感到困惑:為什麼要用一個名詞來形容上班、做好本職工作這樣普通的事情,哪怕這些你做得不好?有些人因此覺得自己在工作中從不出頭是對的。而有些人覺得自己的積極進取受到了評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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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有一些人表達了羨慕:他們希望自己可以「躺平」,但由於種族或性別的原因,他們認為自己永遠無法做到。(也有一些職業不那麼容易做到。誰希望自己的醫生或孩子的老師選擇躺平呢?)
25歲的嘉布里埃爾·賈奇住在丹佛,在一家科技公司從事客戶關係工作,她看到社群媒體上的人們談論躺平,卻絲毫不考慮這會對他人造成怎樣的影響。「有些人將躺平視為一種帶有消極攻擊性質的退出,但這並不適合所有人,」她說。「事情並不是永遠圍著你轉。你還有團隊,你還有部門。」
儘管如此,她贊成通過溝通達成一個健康的邊界,前提是用責任的方式。「我很注重平衡,」她說。「只要我們的工作有人在做,而且我們不需要彼此,我們怎麼做都可以。」
26歲的亞歷克斯·鮑爾在威斯康辛州阿普爾頓的一家圖書倉庫做物料處理工作。「當我聽說躺平時,」她說她的第一反應是,「天哪,說的就是我。這是我一直在實踐的事情,但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它有這樣一個名字。」
鮑爾四個月前開始做現在這份工作——她每週工作五天,輪班工作八小時。她選擇這份工作是因為不需要投入情緒能量。「拿到一份清單,上面列出了這麼多要做的事情,做完一個劃掉一個,讓人感到很充實,」她說。「我喜歡馬不停蹄,但我不會焦慮發作。我很擅長我的工作,但我在回家後就不再想著工作了。」她甚至還有一項副業:編輯短篇小說,主要是奇幻小說。
她過去曾在餐館工作,必須要在巨大的壓力下烹飪,還要管理一幫動不動就請病假的員工。「那種工作你沒法就這樣打卡下班。你必須以一定的速度繼續做下去,否則你會趕不上進度,」她說。「我已經筋疲力盡了,身體不舒服。我以為我得了新冠,因為在餐廳裡忙前忙後的時候,我總能看見眼前有些點點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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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很高興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有和她相似的想法,而不是評價她想做更簡單工作的願望。「這驗證了我的想法,」她說。「我對待工作的這種方式非常令人耳目一新,看到我這種做法成為了一個不斷壯大的運動真好。」
34歲的尼基·邁爾斯在德克薩斯州奧斯汀的一家娛樂公司擔任人力資源專員。「當我第一次讀到關於躺平的說法時,我覺得這很荒謬,」她說。
邁爾斯知道在工作中努力做事是什麼感覺。「我有點完美主義者,」她說。「我理解這些想法,我能接受。」她對涉及多元化、公平和包容性的項目特別感興趣,她正在幫助她的公司制定更好的政策和計劃。
但她從不理解那些為自己製造額外工作的人,特別是如果這超出了他們的工作範圍,只是為了看上去很優秀或在工作中獲得關注。「我會做我的工作,把它做好,做我真正感興趣的事情,」她說。「但除此之外,我的工資已經很低了,所以我肯定不會再承擔更多工作了。」
她對這種趨勢感到困惑,在她看來,這無非是一些人下決心……去做自己分內的事。
「它意味著,對你的期待是你要做的比公司實際付給你的報酬要多,而且這對你有好處,」她說。「在我看來這沒什麼道理。你做工作並得到相應的報酬,如果你想做的更多,這很好,但這不應該是一個要求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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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是個毫無意義的詞,」她還說。
馬特·斯皮爾曼是紐約市的一名職業發展指導師,著有《拐點——如何帶著目標去工作和生活》(Inflection Points: How to Work and Live With Purpose),他理解為什麼有些人可能希望縮減工作。他說:「如果某人真的感到倦怠、走投無路或有個人問題,我認為把工作時長從10調到7、6或5是合理的。」
他認為,在遠程工作中,這種衝動更加強烈。「遠程工作容易讓人感覺參與感更低,更不屬於團隊,管理者更容易與員工決裂,反之亦然,」他說。「工作何時開始、何時結束的界限也更少。」
但他擔心人們會把躺平作為報復公司的手段。「躺平似乎是一種消極的攻擊,」他說。「如果有人感到疲憊,就應該坦誠地談論這個問題,而且應該是雙向的。只是說,『我要做絕對最低限度的工作,因為我有權利這樣做,或者我遇到了問題』——這對任何人都沒有幫助。」
最重要的是,斯皮爾曼認為,躺平會妨礙人們找到自己喜愛、能給自己帶來意義和歸屬感的工作。
「你一週工作四天、五天、六天,有時候是七天,」他說。「浪費生命中的這麼多時間,卻努力不去享受、不去投入你正在做的工作,也不為它感到興奮,沒有什麼比這更可悲的了。」